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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奴十年后续

探花大人 著

女频言情连载

陆商没有料到阿磐果真敢拿匕首捅她,这一刀进去,竟叫她张口结舌,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。没有刺中萧延年的那把刀,而今先刺进了陆商的身子里。被刺的人瞠目咋舌,愕然失色,“你说什么?”刺人的拔出短刃,神色坦然,“我说,你是毒妇。”可惜她打不过这个毒妇。那毒妇甫一回过神来,果然气急败坏,一巴掌掴了下来,将阿磐猛地掴倒在地,掴得她半张脸都发了麻。那凌厉的掌风好似还停在耳旁,那毒妇赤口白舌净说些尖利的话,“想杀我,你活得不耐烦了!这么着急死,呵!你的保命药,也别想要了!”说着唬人的话,不,那毒妇从来不会唬人。她果真,竟果真扬手将假死药丢出了窗外,那颗保命的小药丸在空中一滑,立即消失在了那无垠的夜色之中。那毒妇捂着肚子,那里已经开始流血了,“想忤逆...

主角:谢玄阿磐   更新:2024-11-10 18:07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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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谢玄阿磐的女频言情小说《为奴十年后续》,由网络作家“探花大人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陆商没有料到阿磐果真敢拿匕首捅她,这一刀进去,竟叫她张口结舌,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。没有刺中萧延年的那把刀,而今先刺进了陆商的身子里。被刺的人瞠目咋舌,愕然失色,“你说什么?”刺人的拔出短刃,神色坦然,“我说,你是毒妇。”可惜她打不过这个毒妇。那毒妇甫一回过神来,果然气急败坏,一巴掌掴了下来,将阿磐猛地掴倒在地,掴得她半张脸都发了麻。那凌厉的掌风好似还停在耳旁,那毒妇赤口白舌净说些尖利的话,“想杀我,你活得不耐烦了!这么着急死,呵!你的保命药,也别想要了!”说着唬人的话,不,那毒妇从来不会唬人。她果真,竟果真扬手将假死药丢出了窗外,那颗保命的小药丸在空中一滑,立即消失在了那无垠的夜色之中。那毒妇捂着肚子,那里已经开始流血了,“想忤逆...

《为奴十年后续》精彩片段


陆商没有料到阿磐果真敢拿匕首捅她,这一刀进去,竟叫她张口结舌,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。

没有刺中萧延年的那把刀,而今先刺进了陆商的身子里。

被刺的人瞠目咋舌,愕然失色,“你说什么?”

刺人的拔出短刃,神色坦然,“我说,你是毒妇。”

可惜她打不过这个毒妇。

那毒妇甫一回过神来,果然气急败坏,一巴掌掴了下来,将阿磐猛地掴倒在地,掴得她半张脸都发了麻。

那凌厉的掌风好似还停在耳旁,那毒妇赤口白舌净说些尖利的话,“想杀我,你活得不耐烦了!这么着急死,呵!你的保命药,也别想要了!”

说着唬人的话,不,那毒妇从来不会唬人。

她果真,竟果真扬手将假死药丢出了窗外,那颗保命的小药丸在空中一滑,立即消失在了那无垠的夜色之中。

那毒妇捂着肚子,那里已经开始流血了,“想忤逆我,得有那个本事!你有什么本事?凭一张狐媚子的脸?还是凭你只学会了爬床?我呸!”

是了,阿磐没有什么本事。

也不想学如何杀人的本事。

怔怔地卧在地上,一双眸子望着七窍流血的卫姝,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啊。

她活在烂泥里,已经是猪狗蝼蚁的命了,实在不必再去杀另一个猪狗蝼蚁。

那毒妇自里袍扯下来一块布帛,很快就把自己包扎好了。

见阿磐仍旧趴在地上没有起来,那毒妇也不知哪根弦搭得错了,竟大发善心,好心地解释了起来,“她的画像被魏国大良造选中了,这一两日就会有人专程来接,尸首我会处理干净,你且耐心等着。”

阿磐没有应声,她不愿与陆商说话。

一个灌她碎骨子,丢她假死药的人,鬼都不愿意与这样的人说话。

阿磐不说话,陆商那仅有的一点儿耐心又没了。这就蹲下身来,操起刀柄去敲她的下颌。

蹲地猛了压了伤口,忍不住“嘶”了一声,愈发地生了气,“装什么死?有你死的时候!”

假死药都被丢了,还敢再提一个“死”字。

真是,兔子急了还咬人呢,老实人就没有恼的时候了吗?

终归是出了千机门,再不必讲什么论资排辈。

阿磐知道自己打不过陆商,打不过也得出了这口恶气,猛地翻身将陆商掀翻在地,就跨坐在陆商身上。

陆商用刀柄敲她的下颌,她便用刀鞘去抵陆商的伤口。

陆商大抵也不曾想到素来都任她搓扁揉圆的阿磐竟然发起了狠来,这刀柄抵得她呲牙咧嘴,忍不住破口痛骂,“爷爷的!爷爷的!反了你了!”

阿磐拧着眉头,愈发用起力来,“师姐睁眼看看,我在千机门到底学了些什么本事!”

陆商毛了,龇牙咧嘴地砸开阿磐的刀柄,反过来又将阿磐掀翻在地。

大概气急了,竟然笑了起来。

笑了好一会儿却又似被什么噎住,竟忽然说不出什么话来了,便就那么压着按着,好一会儿才道,“爷爷的,还真小看你了!”

陆商身子健壮,力气又大,制服阿磐丝毫不必费什么力气。

她缓过气来的时候,又笑嘻嘻地奚弄了一句,“那又有什么用呢?听闻王父癖好独特,尤喜凌虐女子,你若敢背弃主人,便将你做成‘美人壶’,送给王父,想必他十分喜爱。”

说完还要再补上一句,“你知道的,我陆商呀,什么都干得出来。”

在千机门时,阿磐就听闻过美人壶的刑罚。

所谓美人壶,便是将女子剁去四肢,盛入陶壶之中,好生地梳妆打扮,专供贵族消遣。

听闻有贵族就喜欢这样的美人壶。

见阿磐脸色发白,陆商又笑,“不管进了东壁要做什么,你都要牢记主人训导你的,一个字也不要忘。刺杀魏王父也许很难,但千机门若要你死,简直容易的就像碾死一只蝼蚁!”

还说,“去打探王父的一切,等我去找你的时候,你就该什么都摸个清楚了。卖国贼,记下了?”

阿磐当真讨厌陆商。

但陆商才不管阿磐想什么,随手丢过来一个小包袱,里头的东西哗啦啦全倒了出来,值钱的挑吧挑吧全都进了自己腰包。

还说啥,“都要进东壁了,用不着什么盘缠。千机门的每一分钱都是有用处的,不必浪费在你身上。”

还指着自己腰间带着血的伤口,“值钱的我得拿走,买药疗伤去。”

言罢自顾自地拖起了卫姝的尸身,临走时,还要再阴阳怪气地补白上一句,“卫姑娘,洗干净身上的污血,准备去伺候王父吧。”

阿磐不与她计较,和那个一身蛮力的人计较,她如今也占不了什么便宜。

那一身蛮力的人吹着口哨转身出了柴门,很快就隐入了夜色之中。

卫姝的尸身被拖出了沙沙的声响,片刻的工夫,这声响里除了卫姝,还多了那黄狗,沙沙的,嗖嗖的,那一身蛮力的人拖得很快,快得几乎要两个尸身拖出火星子来。

不消片刻,那沙沙声也没有了。

这南宫卫家的小院里,已经只余下了阿磐自己。

阿磐捡起包袱,眼下包袱里只有两件换洗的衣袍,连一点儿盘缠都无了。

唯有一卷拴着绳子的细帛,有些不一样的,捡起细帛看,上头写了卫姝的身世与生平。

卫姝啊,一个十分简单的人,简单的就似一张白纸。

阿磐想起来,与她先后进了千机门的那些同门,有人披肝沥胆,有人心事重重,有人背着包袱上路,有人两手空空地走。

她们都背负着各自的使命,除了萧延年与他们各自的上线,没有人知道她们要去哪里,要干什么。

出了千机门,各自奔赴。

是死是活,听天由命。

如今,她也一样。

不过不幸的是,她的上线是陆商。

天杀的陆商。

中山怀王四年,魏惠王三年。

这一年,阿磐十七岁。

她代替了一个原本叫做卫姝的人,与十六个魏女一同坐上了魏国的车驾,在庶长和赵媪的带领下,被送往魏国的王城大梁。

卫姝的生平她早在卫姝死的那个漏夜便一清二楚了。魏地北境与中山故土交界处有一个叫南宫的郡城,卫氏便出生在那里。

原先也算是好人家,只是因了亲族中有人犯了罪,卫姝一家被牵连沦为了奴籍。

家中有两个兄长,都在魏国参军。

按魏国律例,只要亲族有人获军功或经人赎买,就能脱了奴籍,做个自由的庶民。

卫姝的两个兄长走的正是这一条路,只可惜,还未能建功立业,竟就战死了。

不管怎么说,总算出身清白。

千机门手眼通天,手段向来厉害,阿磐代卫姝上了马车,竟无一人察觉。


趁婆子进帐前,陆商匆匆走了。

既扮作了魏武卒,在大营行走到底容易许多。

只是,阿磐没有机会。

谢玄夜里虽比从前温柔许多,也常与她闲话几句,只是要冷水的时候比从前更早一些,她也要比从前更早地出帐。

从前是天光大亮,如今已不到平明了。

关伯昭依旧会在帐外问起,“主君还好吗?”

谢玄会说,“孤甚好。”

然阿磐知道,他是不好的。

他的温度要比从前更灼,呼吸要比从前更重,他在有意识的温存与无意识的本能之间轮流跳转,不由自主,亦不能隐忍。

若能极力别过脸来窥他的脸色,能瞥见他的脸色在温黄的烛光下白得骇人,额际的薄汗亦泛出了一层冷冽的微光。

阿磐忧心如捣,她会试探问起那人,“大人......看起来不太好......”

那人眉心是紧蹙的,一双好看的凤目深不可测,这好似是他不得不做的事,他欲罢不能,对此上了瘾。

乍然会想到周子胥从前说的“就当自己是一味药”,总觉得必有蹊跷。

他看起来不知克制,若非有疾在身,那必是中了什么毒,哪里是一句贪凉就能掩盖过去的。

阿磐心中咯噔一声,连忙碎声求他,“大人....…”

她在千机门学来的不就是识读用毒吗?千机门的毒已是这世间罕见,若果真中毒,她兴许能有法子呢。

然而她若拼力转身去阻他拦他,那人只会将她双腕扣住,掌心微微作力,叫她分毫也动弹不得。

如今不到平明,那人便命她离开大帐,她一离开,便是关伯昭进帐,隔着帐门,会隐约瞧见关伯昭缓缓搀起谢玄,依稀也能听见零星的几句话。

似是,“主君怎样了?”

又如,“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......”

还不等细听些什么,一旁的周子胥便会催她,“北地天凉,卫姑娘快些回去吧!”

婆子也来搀她,“老妇已为姑娘备好温水了,姑娘跟老妇来。”

不管怎样,她压根连靠近那间青铜案的机会都没有。

如今先不说关伯昭和周子胥将中军大帐把守得似铁桶一样,只说婆子。

那婆子虽是来侍奉起居,不也是谢玄的一双眼睛吗?

营中就这么些人,女子又唯独她那么扎眼,哪有下手的机会。但凡干点儿什么,即刻就要暴露身份,一旦暴露身份,又是死路一条。

要想取得谢玄的军事布防图,实在是千难万难。

陆商一来,因了谢玄而淡出许多的“国”与“罪”又一次浮上心头,一颗心成日挣扎,几乎要撕扯成两半。

一半为主人。

因父辈叛国,为主人恕罪。

一半为王父。

为他的厚待,为他的去而复返。

何况如今谢玄那样的境况,她实在不忍去处心积虑地算计他。

成日都在筹谋,举止规矩,绳趋尺步,行事愈发地小心,总要消了他们的戒心不可。

也在暗中冷眼静看,端相窥察,总要想法子白日留在中军大帐。

零零星星的,断断续续的,帐中的事也能被她窥知一二。

譬如,她听关伯昭与周子胥闲来说话。

周子胥说,“中山与一大半的赵国都是主君打下来的,主君何必客气,还尊大梁王宫里面那个黄毛小儿为王。按理说,该让这新打下来的疆土尽归主君,与大梁小儿以黄河为界,分而治之。伯昭兄以为如何?”

关伯昭摇头,对此颇不认同。

他说,“子胥兄还是保守了,这天下就应当是能者治之。主君就是当年的周武王,这魏国的天下得是主君的,这中原旧土得是主君的,这天下十四诸侯国也都该是主君的。”

周子胥恍然大悟,连忙折腰作揖,朝着关伯昭深深一拜,“还是伯昭兄远见。”

阿磐由此便知,王父攻夺天下,他身边的人也存了宰割魏国的心思。

有时听见不识得的人来禀,“长平侯老样子,还是成日与几位公子侯爷进宫,不知又在大王身边撺掇什么。那个老东西,迟早要闹出大动静来。”

又有人满口鄙夷,冷嗤一声,“他若不是弄出个国丈的身份来,岂敢在主君面前蹦跶!关某先不容他!”

因而阿磐进帐前总会听见关伯昭在一旁谏言,“以主君这样的实力,取而代之,实在易如拾芥......还请主君早作定夺!”

却并不曾听见谢玄应上一句什么,不应却也不见反驳。谢玄城府诡谲,难以捉摸,但阿磐仍能从这只言片语中管中窥豹,也窥见大梁的满城风雨。

最常听见的是关伯昭与周子胥说话,他们说东道西,常说得忿忿不平,因而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全都冲口而出,被她听得一清二楚。

好脾气的周子胥时常咬牙切齿,“近来主君发作愈发频繁,我等忧心,却不敢劝主君回朝!”

坏脾气的关伯昭闻言便痛骂起来,“娘的!别让关某再抓到那姓萧的!但若叫关某看见一次,关某定将他劈了!砍了!将其刳剃!菹醢!”

这样的话,旁人也许听得没有个头尾,阿磐心里却豁然一下分明了起来。

原就猜测冷水汤沐必有蹊跷,如今才恍地一悟。

魏王父中毒了。

刳剃,为剖杀割剥。

菹醢,为剁成肉酱。

可见关周二人,恨之至深。

因而这姓萧的人,除了萧延年,还会有谁呢?

周子胥长吁短叹,“总算有卫姑娘在,也有子期先生为主君调理,伯昭兄宽心,后头总会有办法。”

关伯昭七窍冒火,恨恨叱骂,“中庶长那无用的饭囊!十六人只余一个!连自己都不知死哪儿去了!娘的!一个怎够主君用的!”

阿磐一怔,谢玄去而复返,哪里是因了离不开她,不过是营中只她一人可用。

妓子污秽,他是决计不肯用的。

也是这时候才知道,原来是关伯昭暗中为谢玄寻的美人。

你瞧,以舞姬为名,虽落个贪恋女色之名,却能掩住王父有疾的消息,免得被有心人利用,再横生出什么事端来。

终究朝中的事也好,谢玄的旧疾也罢,阿磐自己是不敢当面问的。簪子在那人心头留下的刺一时半刻哪儿能消得干净,因此阿磐不敢再问起不该问的。

若再使那人生了芥蒂,将她撵出魏营,或将她弃如敝屣,那才是得不偿失呢。

周子胥压低了声,“伯昭兄消气,听说寻回了几人,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了。”

听这意思,先前被魏赵两军冲散的舞姬就要来了。

也好,也好,人一多,营中必要乱起来。

营中一乱,不也才有成事的机会吗?

而这机会,比预想的还要快上几分。

不,不止是偷布防图的机会来了,好似所有人的机会都来了。

契机便是魏武卒荡平了邶国。

斥候的消息一传进来,中军大营突然就热闹了起来。

听说魏赵两国屡屡交锋,赵国不敌,弃了邶国退守太行。

而邶国小国寡民,依附赵国由来已久,赵国大军一退,半日不到就被魏武卒踏平了王城,险些闯进宫门。

邶国求降的文书不到晌午就送进了魏国中军大帐,灰头土脸的邶国使臣跪请魏王父进邶宫。

春秋之中,弑君三十六,亡国五十二,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。

而败国乞降是政治大事,往往以“死”向对方国君谢罪,这就需国君面缚、衔璧、衰绖、舆榇、肉袒、牵羊,以求获得谅解,保留奉祀。

因而邶国投降,兹事体大。到底谁来受降,是髫年无知的魏惠王,还是功盖天下的魏王父,天下诸侯今有十二国,全都殷殷瞩目。

正是在这时候,大营先后来了几拨人。


怀王三年冬的雪霜啷啷下着,而帐内春光乍泄。

那只手扣住她的腰身,宽大的掌心就覆在了她的小腹,玉扳指凉森森的,激得她微微一颤。

肌肤相接之处,几乎要冒出火来。

阿磐不知这静默的空当,那人在看什么,想什么。愈是看不清楚,想不明白,一颗心愈是敲钟打磬似的焦躁了起来,就连刻意压下来的喘息声都显得那么清晰刺耳。

那人不开金口,也并不急躁,慢条斯理地捞起她的腰身,就将她横上了青铜长案,哗啦啦地一片,碰掉了一案的木简舆图。

镣铐在凉意森森的案上撞出了叫人心颤的声响,青铜的云雷纹路全都硌进胸前,压出了凹凸不平的形状。

阿磐别过脸来,下意识地去迎城下兵临,忽而一热,那就顿在唇边的“大人”二字兀然咽了回去,咽了回去却又在喉间化成了一声痛吟。

这吟声与帐外的巡防声、探马的铁蹄声,还有一次次入帐禀事的人声、脚声、铁甲的摩擦声交织一处,似鸣锣喝道,如金鼓喧阗,因而被湮没得干干净净。

她从前只知魏武卒金戈铁马,攻无不克,不知魏国的贵人亦是摧坚陷阵,万夫莫敌。

从前也只知中山兵马节节败退,溃不成军,如今,如今也才知道自己亦是弃甲曳兵,俯首就擒。

骨节发白,膝头生痛,却又不敢求饶,不愿出声,恍恍惚惚地承受着,只知自己筋疲力乏,泣不成声,一旁的炭火渐渐烧尽凉了,而那人孜孜不怠,不知疲倦,又是一个整夜。

至晨光熹微,东方既白,阿磐浑身都似散了架,瘫软在席上再起不来。

贵人起了身,照旧要了冷水汤沐,兴致好时,竟温和地问起了话,“几岁了?”

阿磐打起精神来回他,“奴十六了。”

一开口声音娇软,惊了她一跳。

想起这两夜忍不住逸出齿缝的吟声,脸颊耳畔登时一烫,似有火烧。

“哪里人?”

“奴是中山灵寿人。”

“家里是干什么的?”

“奴双亲早亡,从小跟着养父母和姐姐,养父是个教书先生,养母在家里种了几亩薄田。”

才想趁机求他救一救云姜,却又听那人问道,“伺候过几人?”

她深埋着头,低低回道,“只有大人一人。”

“知道。”那人笑了一声,也不知是讥讽还是称赞,“你这身子,倒是厉害。”

阿磐心中砰得一响,似鼓角齐鸣。

一张脸白了又红,红了又白,良久都不闻那人再说话,帐内寂若无人,只听得见那人渐渐平复的喘息,还有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在青鼎炉里炸开。

这一日,贵人留她在大帐了。

虽仍旧锁链加身,也照样帛带蒙眼,但贵人许她留在一旁,没有命她出帐。

阿磐生来乖巧,只静静地跪坐屏风之后,一点儿声响也无。

听他的将军们一身风雪地奔上三丈高台,大多是禀报素日来的军情,或是商讨接下来的攻伐计划。

会说起打仗的事。

譬如,“韩国大军压境,已经在南边打起来了,边关告急,请主君示下。”

那人云淡风轻,“传命魏武卒,连夜奔袭桂陵。”

阿磐想,哦,一个运策决机,握筹布画的人。

有时说的是粮草的事。

譬如,“俘获中山遗贼数百人,妄图烧了我军粮草,该如何处置,请主君示下。”

那人平和地说话,不急不躁,“就地宰杀,一个不留。”

阿磐想,哦,一个杀伐决断,宰割天下的人。

有时说的是魏国朝中的事,声音压得低低的,议些不能告人的话。

譬如,“长平君还是老样子,仗着自己是岳丈,成日与几位侯爷进宫,不知都在大王身边撺掇什么。主君出来日久,大梁空虚,只恐要生事端。”

那人低笑一声,满是讥诮,“慌什么,只知窝里斗的庸夫俗子,掀不起什么风浪。”

来人压声附和,“是,如今合起伙来要夺主君的兵权,倘若真夺走了,他们自己也要争得头破血流。”

末了总也要缀上一句顶要紧的话,“魏宫里的不过区区孩童,主君取而代之,实在是易如拾芥。”

话声很低,阿磐仍听了个清楚。

微微别过脸去,想听听那人如何回话,等了许久,只听见角觞落上了案几,来人便轻声告退了。

有时是那姓关的将军来禀,“探马来报,主君要的粮草辎重,都被大司农截下了!这大冷的天,前线将士吃不饱穿不暖,险些闹了起来......都是那长平君搞的鬼!想借机叫军心动摇,迫使主君回大梁。”

那人闻言嗤笑一声,手中的狼毫笔一折两断,开口却声腔平平,不紧不慢,“即刻拿他,来大营问罪。”

哦,一个权臣。

一个腹黑狠辣,朝堂国事措置裕如的权臣。

阿磐仔细听着,分辨着,魏国贵人在她心里就这么一点点儿地鲜活了起来。

她还听到了关于中山王的消息,来人说,“有人曾在元城见过中山王,我们的人去追,已经不见踪迹了。那人神出鬼没,实在狡猾。”

阿磐心头一跳,帐中人说起的正是她们中山的君王啊。

原来,他还活着呐。

可国亡种灭,社稷颠覆,这样的君王活着或死了,又有什么两样呢?


听见帐内那人轻笑了一声。

当然啦,美人绕膝,一个个千娇百媚,尽态极妍,怎会不欢喜呢?要不前朝哪儿会有那么多的亡国之君呐。

先前便听赵媪透露过,大良造选美人那可不是胡塞海选的,都是上头有人指点。

各郡县依凭上头给出的画像办事,总之都是依了王父喜欢的模样,大差不差的类型,王父哪儿有不喜欢的道理。

阿磐不愿与舞姬相争,也听不得那些迎奸卖俏的话。

来了新人,旧人早晚也就要走了,何况就连她自己也不过是个替身,因而远远地避开,也没什么意难平的。

避开也好。

避开也就有不能盗布防图的理由了。

大营扎在山坳里,辕门外就是高坡,阿磐索性在高坡上寻了个地方躲着,总之有婆子跟着,去哪儿都不必引起旁人疑心。

离中军大帐十万八千里,从晌午待到日暮。满心里想的都是大帐里的人如何与魏女们颠鸾倒凤,单是这一桩就把心里填得满满的,哪还分得出心思来去盘算怎么去偷布防图。

去哪儿偷,什么时候偷,怎么偷?偷了之后怎么脱身?

这大半日过去了,一点儿都没有去想。

婆子会问她,“卫姑娘在想什么?”

阿磐痴笑,“想大人。”

是,没撒谎,正在想大人,婆子也尽可以去回禀王父。

婆子又问,“新人们都去了王父帐中侍奉,卫姑娘就不伤心吗?怎么不去争一争呢?”

阿磐低头浅笑,却没有什么可答的。只是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遥望着中军大帐,低低一叹,怃然出神。

她已经不是新人了。

不是新人,旧人早晚要被厌了弃了。只是她这样的身份,但凡活着,都得在王父身边守着,好也罢,坏也罢,并没有旁的地方可去。

婆子便叹,“卫姑娘真是个沉稳的人,和新来的舞姬总是不一样的。”

也许是罢。

眼见着山里生了雾气,大营已起了炊烟,婆子便催,“时候不早了,卫姑娘回营吧。”

阿磐是个好脾气的人,人家怎么说,她便怎么做,人家催她走,她也没什么可执拗的,起了身拍干净沾在裙袍上的草泥这便往大营走了。

人还不到辕门,便见关伯昭打马疾疾出了大营,见了她们立时勒马止步,黑着脸喝问,“卫姑娘去哪儿了?”

还不等她回话,关伯昭已盘马回身,那马喷着温热的鼻息,马尾肆意扫着,险些扫到她的脸,“误了大事!主君急召,还不快快回营!”

阿磐心头一跳,那么多的舞姬,还不够他一夜寻欢吗?

关伯昭脾气坏,眼下又黑着脸,谁敢多问什么,阿磐赶紧应了一声,这就跟在马后头疾走。

一路上正巧撞见春姬和余姬掩面低泣,一前一后地被人从中军大帐撵了出来,却又赖在帐外不肯走,两张俏脸嘤嘤哭诉起来。

一人抽抽搭搭,“奴家有什么不好的?奴家跳舞唱曲儿,从来都是一顶一的,怎的就要将奴家赶出来?”

另一人亦哭得梨花带雨,“奴在闺中便爱慕王父,如今一心只想好生侍奉王父,这也有错儿吗?”

这便有甲士将春余二姬往远处引开,“两位消停些,主君白日便交代了,若无传召,不得来帐前行走,两位快些走罢,何苦为难我们。”

春余二姬后来到底是走还是没走,就不太知道了。

一回小帐,就瞧见浴缶中已备好了热水,内里的药草散着清幽的香气,外头的人一直在催,“卫姑娘快点儿!主君等不及,卫姑娘再快点儿!”

婆子侍奉她匆匆浸了个药草浴,又换了松软的素袍子,一头的青丝还来不及擦干,就跟着关伯昭疾疾进了中军大帐。

“主君,药来了!”

阿磐眸中一黯,你瞧,在旁人看来,她不过是为谢玄养着的一株药草。

知道自己是药,有自知之明,因而也不觉得关伯昭的话到底有多难听。

抬眼朝谢玄望去,见谢玄正斜靠于软榻,也不知怎么了,额际青筋暴突着,一张脸白得像个鬼,白日看起来还十分康健的人,此时浑身竟止不住地打起颤来。

你瞧他一件松垮的月白云纹里袍,领口半敞着,露出了一大块结实的胸膛。然就是这结实的胸膛,也依旧是不见一点儿的血色。

阿磐心中一疼,那金昭玉粹似春和景明的人,此时也人不人,鬼不鬼。

难怪关伯昭那么急。

谢玄看起来不好,很不好。

见她兀自怔着,关伯昭低声催办,“发什么愣,还不快去!”

是了是了,以往亦都是用了这一味药,至天明也就好了。

阿磐忙疾步奔至谢玄跟前,一双温软的素手搀住那人,将那人揽至自己温软的胸前。

那人周身冰凉,无一丝热气。阿磐来往大帐这么多回,从也不曾见魏王父有这般脆弱的模样。

她心中担忧,情不自禁地就开了口,“大人怎么了?”

那人抬起手来,一把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臂,她的素袍十分松软,一点儿都抵不住那冰凉的指节和强劲的力道。

那人极力压着声中的轻颤,“才来!”

就这两字而已,内里却含了几分责怪,这责怪被阿磐听了出来。

哦,也许婆子是对的。

在王父心里,她与魏女大约是不太一样的。

阿磐俯首捧住那张刀削斧凿般的脸,一张脸轻柔地靠在那人的额际,“奴以为.......”

她斟酌着说话,“奴以为大人有了新人,就不再要奴了.......”

对着萧延年做不出来的事,也不知怎么了,下意识地就对谢玄做出来了。

她还想说,“假使大人要奴,奴就一直陪伴大人身旁,以后都不离开半步。”

可她还没有说完话,那人已经将她压至榻上。

那轻软的袍子原就是为王父活便宽衣解带,因此不过只一根松垮的绑带聊以裹身,内里空当,连件抱腹和衬裙都是没有的。

那人不必费什么力气,掀开软袍已是一览无余。

照旧还是从前的模样,什么也不必多说,此时此刻,他只是需要一味解药。

要这一味解药来暖和他入骨的冰冷,抑或舒缓他无处宣泄的滚烫。

是,也不知从哪一刻开始,那冰冷吓人的身子就开始生烫发热,开始似往常一样地灼人。

阿磐猜度,他大抵有寒疾,又吃了什么驱寒的药,但这药却又过猛。长此以往,早早地就要使这具血气方刚的身子败坏下去。

至少,他的身子已不如从前了。

最初总要熬到天光大亮,后来不及平明,如今大约不过子夜,他也只到子夜。

忽地一滑,扑通一声,那灼人的魏王父竟就猝然栽倒一旁。

这样的事,从也不曾有过。

阿磐心里一凛,忙将那人搀至榻上,一头的冷汗使他看起来愈发疲弱,这个人都没什么力气。

“大人......”

外头的人闻声登时问道,“主君!可还好?”

那人幽幽叹了一口气,“好。”

说的尽是胡话。

哪里好了?

但外头的人听见了就不再多嘴。

阿磐知道谢玄话少,素来不喜旁人多问,可仍旧试着与他说话,“奴虽常来大帐,但仍觉得大人有些陌生,许是不怎么看见大人的缘故......总觉得大人......好似有什么心事,人也清减了。”

是,每每进帐,何时正对过他呀。

看不见他棱角分明的脸,也看不见他那松针似的长睫,看不见他的凤目,鼻梁,薄唇,酒窝,也看不见他的喉结是怎样地滚动。

她还说,“大人今日抱恙,奴心中十分担忧。但求大人与奴说说话,也许奴会有些法子呢。”

那人垂眸定定地望她,半晌重重地叹了一声,“你很像一个人。”

“但孤知道你不是她。”

“大人,说的是谁?”

几乎是从他心口里蹦出来的话,低沉,浑厚,泛着磁,也压着力,“一个故人。”

“是什么样的人?”

“孤甚至都不曾见过她的模样。”

“一个姑娘。”

“孤只知道她带着一块断开的玉。”


不知道这只手的主人,曾经遭受过什么困厄。

阿磐还不等握上去,一旁那持弓的人却有些急了起来,伸手一拦,她的手就被那横过来的大弓打了下去,“主人尊贵,怎能......”

车内的人眸光微微一沉,轻斥了一声,“亚夫。”

那叫亚夫的人闷闷地垂下大弓,扭过头去再不敢言语。

车内的人径自握住阿磐的手,那人的手不算暖和,但阿磐在冰天雪地里冻得久了,仍然觉得那是一只十分暖和的手。

那人作力一拉,将她拉进了车舆(即古时的车厢),阿磐身形纤细,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,但仍使年轻人咳了起来。

叫亚夫的人忙回身探进车舆,为年轻人捶背,那么魁梧的人却轻声细语地说话,“主人当心身子。”

车里不算冷,药味却浓。

阿磐猜想,若是手上都有新疤,那大抵身上也少不了伤口。

车外这两个戴斗笠的男子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,个个儿身手矫健,气宇不凡,连这样的人都甘愿臣服,便能推断出那年轻人也绝不是平庸之辈。

阿磐大着胆子凑上前去,为年轻人轻抚脊背。

阿磐在云姜家中寄养多年,寄人篱下久了,知道该怎么照顾人。真是个清瘦的人。

这脊背上能触到清晰的脊骨。

叫亚夫的人出声想拦,想起适才年轻人的轻斥,才要出口却又赶紧戛然忍住了,虽一时由着阿磐侍奉,一双豹眼却紧盯不放,生怕她干出什么行刺的勾当来。

可她又能干什么呢?

她无非是要报年轻人的救命之恩,登车之恩,还有她身上这一件大氅的恩情。任哪一桩,也都是天大的恩情啊。

她对年轻人满心只有感激罢了。

何况,她整个人都冻得僵直。若没有这驾马车,她不必等到晌午,就要与那些埋在雪里的尸骨一样了,待来年开春,积雪一化,谁还知道这尸首又是谁的呢。

他若能给她一个好出路,带她回家,若还能为她寻一个安稳的去处,那,那就更好了。

身上的冷还没有驱走,阿磐仍旧尽心侍奉,到底使咳声缓了下来,她轻声问道,“大人可好一些了?”

那叫亚夫的人提醒道,“既上了车,就该叫‘主人’了。”

阿磐是个乖顺的人,恩人说什么,她便听什么。就似从前养母要把母亲留给她的玉拿出一半来给云姜,她也不会说什么。

她乖巧地坐在一旁,拢紧大氅,垂着眸子细声叫道,“主人。”

大人,主人,于她而言终究没什么两样。

救了她的命,便认他做了主,是入情入理,也都心安理得。

还在胡思乱想着,忽而下颌微微一紧,那苍白瘦削的手兀自抬起了她的下巴,垂眸左右审视着。

有嵌在车身的小铜炉可烤,炉子上温着汤药,牢固厚实的车舆将冰天雪地全都隔在了外头,只是大氅适才落下了肩头,因而不曾被裹住的地方还是冷着。

阿磐被审视得心里发慌,才回暖一点儿的身子与长睫一同,益发地战栗起来,被看得久了,忍不住脱口问道,“主人在看什么?”

好一会儿才放开手,顺着她的下颌往下去,顺手将她的大氅拢在了一起。

谁也不知道他在这一会儿的工夫里究竟都想了些什么。

片刻命道,“给她一口酒。”

阿磐想起,就在前夜,魏国的贵人曾也要她饮一杯酒。

酒能驱走这数九寒冬的冷,也能叫人思淫欲。

她记得饮了贵人的酒,呛得连连咳嗽,饮下去便红了脸,一颗心也就随之滚烫了起来。

一旁的人有些不肯,“那是主人的酒,主人怎能与一个......”

阿磐眼皮骤然一跳,下意识地攥紧大氅,腹中暗忖着,他大约要说,“主人怎能与一个营妓饮一壶酒。”

但年轻人冷肃着脸,蹙起的眉头叫他没有再说下去,原本苍白的脸看起来愈发没了血色,被气着了又咳了好一阵子,赶车的人连忙将持弓的人拽了出去,“孟兄!不要再说!”

原来持弓的人叫孟亚夫。

车里的人通身都是上位者的不怒自威,此刻只是一言不发,就令孟亚夫再不出声,低眉把酒囊递给了她,这一路就再也没有进过车舆。

阿磐抱着酒囊,初来乍到的,也不敢说什么话,只低低地喊了一声,“主人。”

这便依言仰头饮了下去。

中山的酒没有魏人的烈。

这一口顺着喉管吞咽,五脏六腑顿然都火辣辣的,辣完之后便开始暖了起来。

那年轻人又咳了几声,很快阖上眸子,恹恹地朝赶车的人命道,“走罢。”

外头的人低声应是,打马赶起了车来。

车轮子压得雪咯吱作响,骖马打着响鼻从小路奔走,偶有鸟兽被惊得四散逃开,车内却岑寂无声,阴沉沉的叫人害怕。

有大氅裹着,又有酒饮了,原本冻得冷硬的身子很快酥麻,不久就松快了起来。

阿磐知道马车不是白坐的,因而极有眼色,添炭端药,她做的比旁人还好。

她自小就是个无欲无求的人,也不指望什么富贵显荣,今时今日奢望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安稳的归处罢了。

马车轱辘轱辘往前疾驰,阿磐掀起帷帘往外望去,三尺皑雪映得天地壮阔,这十里八外,渺无人烟,也不知到底要往何处走。

这一路上除了偶尔饮几口烈酒驱寒,便低垂着脑袋安静地待在一角,不去打扰到一旁的人。

心里的事满满当当,忍不住去想,怀王三年的这个冬天,怎么就那么冷呢?

她和云姜从灵寿一路逃亡,逃亡了一整个冬天,到了魏营又是三个日夜不得安枕,今日被驱赶着走了半日的山路,又逃了不知多远。

这一路疲于奔命,劳筋伤骨,奔得灰头土脸,活得战战兢兢。

可真是苦啊。

到眼下,人早就累极乏极,再没什么力气了。

可鞍马劳顿,也不能安枕。

将将睡去,又乍然惊醒。

见年轻人睁开眸子,不知何时醒了,正凝着她露出的小足微微出神。

一双赤着的脚在小铜炉的烘烤下已然缓出血色,蒙上了一层淡泷泷的粉。

阿磐脸一红,连忙把小足藏进了大氅里。

听那人问起,“何时进的魏营?”

阿磐老实回道,“三日前。”

三日之前,中山覆亡。

她低垂着头,生怕他问起营妓的事。

但委实也不必多问,这世上还有谁不知道,中山的女子进了魏营并没有第二条出路。

因而,一个做过营妓的人,在这气度不凡的主人面前,人顿时就矮了几分。

她心里惶然不安,紧紧攥着大氅,祈求他千万不要再问下去,也千万不要再问出似那贵人一样的话,诸如,“伺候过几人?”

一颗心怦然跳着,跳得七上八下。可依旧脸色苍白,白得像个半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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